黄宗羲(1610年9月24日—1695年8月12日)明末清初经学家、史学家、思想家、地理学家、天文历算学家、教育家,东林七君子黄尊素长子,汉族,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。字太冲,一字德冰,号南雷,别号梨洲老人、梨洲山人、蓝水渔人、鱼澄洞主、双瀑院长、古藏室史臣等,学者称梨洲先生。黄宗羲学问极博,思想深邃,著作宏富,与顾炎武、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(或清初三大儒);与弟黄宗炎、黄宗会号称浙东三黄;与顾炎武、方以智、王夫之、朱舜水并称为“明末清初五大家”,亦有“中国思想启蒙之父”之誉。
岁在壬午,余与晦木泽望入四明,自雪窦返至过云。雰霭淟浊,蒸满山谷,云乱不飞,瀑危弗落,遐路窈然。夜行撤烛,雾露沾衣,岚寒折骨,相视褫气。呼嗟咽续,忽尔冥霁地表。云敛天末,万物改观,浩然目夺。小草珠圆,长条玉洁,珑松插于幽篁,缨络缠于萝阙。琮俯仰,金奏石搏。虽一叶一茎之微,亦莫不冰缠而雾结。余愕眙而叹曰:“此非所谓木冰乎?春秋书之,五行志之,奈何当吾地而有此异也?”言未卒,有居僧笑于傍曰:“是奚足异?山中苦寒,才入冬月,风起云落,即冻飘山,以故霜雪常积也。”
盖其地当万山之中,嚣尘沸响,扃人间。屯烟佛照,无殊阴火之潜,故为葕阳之所不入。去平原一万八千丈,刚风疾轮,侵铄心骨。南箕哆口,飞廉弭节;土囊大隧,所在而是。故为勃郁烦冤之所不散,溪回壑转,蛟螭蠖蛰,山鬼窈窕,腥风之冲动,震瀑之敲嗑。天呵地吼,阴崖冱穴,聚雹堆冰,故为玄冥之所长驾;群峰灌顶,北斗堕脅,藜蓬臭蔚,虽焦原竭泽,巫吁魃舞。常如夜行秋爽,故为曜灵之所割匿。且其怪松入枫,礜石罔草,碎碑埋甎,枯胔碧骨,皆足以兴吐云雨。而仙宫神治,山岳炳灵,高僧悬记,冶鸟木客,窅崒幽深。其气皆敛而不扬,故恒寒而无燠。
过云木冰记。 岁在壬午,余与晦木泽望入四明,自雪窦返至过云。雰霭淟浊,蒸满山谷,云乱不飞,瀑危弗落,遐路窈然。夜行撤烛,雾露沾衣,岚寒折骨,相视褫气。呼嗟咽续,忽尔冥霁地表。云敛天末,万物改观,浩然目夺。小草珠圆,长条玉洁,珑松插于幽篁,缨络缠于萝阙。琮俯仰,金奏石搏。虽一叶一茎之微,亦莫不冰缠而雾结。余愕眙而叹曰:“此非所谓木冰乎?春秋书之,五行志之,奈何当吾地而有此异也?”言未卒,有居僧笑于傍曰:“是奚足异?山中苦寒,才入冬月,风起云落,即冻飘山,以故霜雪常积也。” 盖其地当万山之中,嚣尘沸响,扃人间。屯烟佛照,无殊阴火之潜,故为葕阳之所不入。去平原一万八千丈,刚风疾轮,侵铄心骨。南箕哆口,飞廉弭节;土囊大隧,所在而是。故为勃郁烦冤之所不散,溪回壑转,蛟螭蠖蛰,山鬼窈窕,腥风之冲动,震瀑之敲嗑。天呵地吼,阴崖冱穴,聚雹堆冰,故为玄冥之所长驾;群峰灌顶,北斗堕脅,藜蓬臭蔚,虽焦原竭泽,巫吁魃舞。常如夜行秋爽,故为曜灵之所割匿。且其怪松入枫,礜石罔草,碎碑埋甎,枯胔碧骨,皆足以兴吐云雨。而仙宫神治,山岳炳灵,高僧悬记,冶鸟木客,窅崒幽深。其气皆敛而不扬,故恒寒而无燠。 余乃喟然曰:“嗟乎!同一寒暑,有不听命于造化之地;同一过忒,有无关于吉凶之占。居其间者,亦岂无凌峰掘药,高言畸行,无与于人世治乱之数者乎?”余方龃龉世度,将欲过而问之。
山居杂咏。 锋镝牢囚取次过,依然不废我弦歌。死犹未肯输心去,贫亦岂能奈我何!廿两棉花装破被,三根松木煮空锅。一冬也是堂堂地,岂信人间胜著多。
寒夜月仿孟东野体。 霜辉濯寒魄,景象恒过清。止于枕上看,不可立中庭。枕上一尺光,中庭千里横。千里多伤悲,一尺已峥嵘。贫病赏明月,更无丝竹声。但言此夜好,已完看月情。始知天有月,不为贫病明。
读上蔡语录上蔡家极有好砚后尽舍之一好砚亦与人慨然赋此。 有宋上蔡谢先生,一砚不留磨破瓦。要使胸中自廓然,世间何物更难舍。而吾平生玩物心,扰扰无殊于野马。忽然北风卷土去,不名一钱在屋下。突兀三砚真奇物,天将史笔委之野。一砚龙尾从西土,治乱存殁泪堪把。一砚活眼晕九重,秋水时向明窗泻。丁子王作合玉砚,千祀古文出亡社。三砚纵横傍短檠,雪屋无烟亦潇洒。昔年送女入甬东,穴壁偷儿不相假。吾时闻之在中途,欲行不前奈两踝。娇儿阿寿恐吾伤,乞得滑砚强吾写。吾为阿寿勉强笑,握笔终然多牵惹。开卷今见上蔡事,使我愧汗如盛夏。丈夫力不能自割,偷儿真为益我者。儿亡三载砚四年,有贼不向贫家打。
青藤歌。 离奇轮囷岁月长,犹见当年读书意。忆昔元美主文盟,一捧珠盘同受记。七子五子广且续,不放他人一头地。踽踽穷巷一老生,倔强不肯从世议。破帽青衫拜孝陵,科名艺苑皆失位。叔考院本供排场,伯良《红闺》咏丽事。弟子亦可长黄池,不救师门之憔悴。岂知文章有定价,未及百年见真伪。光芒夜半惊鬼神,即无中郎岂肯坠。余尝山行入深谷,如此青藤亦累累。此藤苟不遇文长,篱落粪土谁人视。斯世乃忍弃文长,文长不忍一藤弃。吾友胜吉加护持,还见文章如昔比。
蚤发东明禅院同芝儿。 钟声破山霭,绳床卷余梦。雾交猿路迥,泉乱鱼心纵。断虹方斗日,春禽有剩弄。灰暖梯水田,树广贫居栋。世乱才息心,何免泉石讽。
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其四。 一瓣香来自紫宸,风和日美庙堂新。野人争说前朝事,赴狱当年亦丙寅。
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其五。 膝下抛离六十年,音容只在梦魂间。塑来未必能相似,尚有怜儿旧日颜。
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其三。 黄竹浦间几劫灰,祠门正对舜江开。土人不识忠魂返,但讶天边雪浪来。
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其一。 昔年西石一茅亭,多少名贤口血成。待得奄儿咋舌死,不能兵火又支撑。
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其二。 镫暗香销四十年,不妨破屋带林泉。西山之薇汨罗水,便是《招魂》第一篇。
过塔子岭。 西风飒飒卷平沙,惊起斜阳万点鸦。遥望竹篱烟断处,当年曾此看桃花。
过法相寺。 不到名蓝数十年,重来风景觉萧然。山中幸喜存长历,劫冷能留不坏烟。
卧病旬日未已,闲书所感(二首选一)。 此地那堪再度年?此身惭傀在灯前。梦中失哭儿呼我,天末招魂鸟降筵。好友多从忠节传,人情不尽绝交篇。于今屈指几回死,未死犹然被病眠。
与徐昭法。 人传徐昭法,可闻不可见。我今上灵岩,钟鼓集法眷。相看尽陈人,不参以时彦。徐子最后来,布袍巾幅绢。储公览拙文,珍重压端砚。徐子翻读之,喟然而称善。谓是震川后,叙事无人荐。虞山加粉泽,可谓不善变。落此一瓣香,百年如觌面。出其论文书,并与他著撰。体裁既整齐,字句亦工练。夜坐天山堂,诸家评略遍。人言子寡言,子言如竹笕。乃知世知子,犹为子之羡。
壬寅二月遇火次陶韵。 长松缚茅宇,乱石开南轩。夜半有明烛,停午无烟燔。三载头滑,花药满春前。坎止复流行,心迹异方圆。年荒避盗贼,旧居姑且还。春风吹野火,红焰涨遥天。新诗焦泥壁,老树夭长年。颓园寒瀑响,土锉月中闲。遂令长往计,牢落难贞坚。故书出焰中,叶叶如荷田。惜此复幸此,不废食与眠。吾尝訾遗山,卖书乃买园。
五月复遇火。 局促返旧居,鸡犬共一轩。缩头床下雨,眯眼灶中燔。南风怪事发,正当子夜前。排墙得生命,再拜告九圆。臣年已五十,否极不终还。发言多冒人,举足辄违天。半生滨十死,两火际一年。莫言茅屋陋,宾客非等闲。鬼目不相瞷,而逊华堂坚。其理不可解,辨说空田田。昨者刘伯绳,为我不安眠。仆本方外人,岂终保丘园。
七夕梦梅花。 梅花独立正愁绝,冰缠雾死卧天阙。孤香牢落护残枝,不随飘堕四更月。新诗句句逼空濛,嫣然一笑隔林樾。有如高士白云表,牛矢烟消山雪合。一生寒瘦长镵句,伸头窥天亦半缺。谁寄山瓢落叶中,泻向梅花同傲兀。已上六韵梦中作,瓜舍驱猪方矻矻。床头摸衣境过清,不谓三伏犹未卒。始知此夜梅花诗,未与炎景相唐突。
卧病旬日未已闲书所忆 其二。 却火烧余此病身,更无思卢染秋尘。打钟扫地今行者,阮哭嵇狂仆恨人。风浪满庭闲暮日,莺花极目坐芳辰。静中探得真消息,只觉于今万物亲。
三月十九日闻杜鹃。 江村漠漠竹枝雨,杜鹃上下声音苦。此鸟年年向寒食,何独今闻摧肺腑。昔人云是古帝魂,再拜不敢忘旧主。前年三月十九日,山岳崩颓哀下土。杂花生树莺又飞,逆首依然逋膏斧。燕山模糊吹蒿薤,江表熙怡卧钟鼓。太王蓄意及圣昌,奥窔通诚各追数。金马封事石渠书,怨毒犹然在门户。静听呜咽若有谓,懦夫不难安寠薮。何不疾呼自庙堂,徒令涕泣沾草莽。
花朝宿石井 其一。 绳穿忆得去年事,惭愧高楼听落湍。红烛犹嫌寒话短,竹鸡亦道路行难。相看白鬓经三世,耐得青松此两山。感慨便成孤负却,铜丸钱汁是常餐。
钱宗伯牧斋。 四海宗盟五十年,心期末后与谁传。凭裀引烛烧残话,嘱笔完文抵债钱。红豆俄飘迷月路,美人欲绝指筝弦。平生知己谁人是?能不为公一泫然。
八月小尽接家书有感 其一。 秋深昏晓异温凉,静坐南窗白日长。青镜丝丝添鬓白,家书岁岁说年荒。摩挼老脚登嵩华,堆叠沙锅煮雪霜。此愿此生犹未遂,问谁挽汝落尘糠。
八月小尽接家书有感 其二。 擎拳竖脚此苍天,惭愧何曾让昔贤。一击便当千里近,孤身只合万山巅。握中算子饶王伯,筑里新声杂铁铅。斯意今人无会取,故令花草得嫣然。
送万季野北上。 三叠湖头入帝畿,十年鸟背日光飞。四方声价归明水,一代贤奸托布衣。良夜剧谈红烛跋,名园晓色牡丹旂。不知后会期何日,老泪纵横未肯稀。